百花时

当代非著名烂尾派写手

信:寄往乌托邦

最亲密的战友,最富思想的艺术家,老朋友:

   

我躺在床上休息时感到不安,急忙爬起来写信给你。上次的信里,你和我探讨有关乌托邦的事情。你向我提问:这样美好的愿景,为什么实现不得?这可真不好回答,十足的难题!我思量了大半天,总算得出结论:大约因为人只是人罢!我们梦想和要求的那一种社会,是人人自律,和谐和进步的社会。我们指望每个人各司其职,做自己心仪的工作,在维持社会运转的同时,能够追求个人的幸福。然而,人只是人呀!我们能要求人人都是智者和圣贤吗?人心的贪婪与懒惰一日不革除,你和我期盼的好地方就永不会出现。可是,但凡人还是人,其内心的贪婪与懒惰便永不能消灭。即便我此刻正握着笔,义正词严的讨伐人之缺陷,难道我本人身上就没有这种令我不齿的特征吗?请不要责怪我的悲观!我以为:只要人还是人,那美好的去处便不能抵达。每想到这一点,我就沮丧非常。这样的想法使我活力衰退,提不起精神做事。我们还要在现世的泥泞中前行多久?

    

正是由于这样,我才感到无尽的必要和紧迫性——我认为我们必须创作。我像得了病,弗朗西斯,无论我手头正忙着什么事,空虚与惶然都会围绕我,笼罩我。一旦我停止思考和创作,就会产生焦虑和不安的情绪。好像我是一只秋日来临时就要死去的蝉,只能以尖锐的虫鸣证明自己正活着。说到底,人该如何证明自己的存在?我的知识局限了我,朋友,我读过不少哲学学说和文学流派,可没有一个能解决我的困扰。我想不出任何途径来证明,我不是虚无的。里尔克点醒我:“坚定地将自己转化为言语”。你读加缪和萨特,想必比我更加了解存在主义文学。只有写作,只有写作呀,老伙计。你是个非凡的艺术家,能够谱曲和作画。我呢?哦,我可以照着简单的曲谱弹琴,也能盯着玫瑰画出月季。我没有什么得意的本领值得拿出来炫耀。我唯一能做的,恐怕只有人人都能做的一件事,那就是写作无疑啦。请容许我在此恬不知耻的称呼自己为作家,我是不敢以诗人自居的。当我看到一朵绣球花,所能想到的就只是一朵绣球花。可见我是多么一个乏味而缺少诗性的人啊。我也断然不敢拿自己与那些我们称之为“天才”的作家,譬如莎士比亚、兰波相比。我所写的一点东西仅仅是一个笨拙的人倚靠后天学习的托举,抒发这点微不足道的思考罢了。毕竟人生了一颗大脑,总不是白白生的吧!

    

不管怎么样。当我想到我的青春正在逝去、我沉浸在没有边境的“无意义”中时,我就茶饭不思,寝食难安。我不认同你,不能将生命化作匆匆点燃、闪光发热后就匆匆熄灭的火把。我希望延长我的存在,最重要的是,证明我的价值。你会认为我的这些话是出于彻头彻尾的自大和沽名钓誉,就像世上的很多人一样——这些人里有我的房东太太,和我们总是一起去的那家书店的老板。说到我的房东,她是个很和善的夫人,只是我已经连吃了三顿她煮的土豆。为什么我们总是在吃土豆?——但请相信我的话吧!我急切的渴望写作,绝不是为收获名誉和褒奖。而只出于最浅薄、最自私的理由:我企望以此赋予和证实我个人存在的价值。并在这样的文字里,抵达我们愿景中美好而自由的世界。我们的心灵和思想,无论身处怎样的困境,总是自由的。人虽有难以克服的缺陷,却也不是毫无美德。

    

我很少这样说,但是:祝你健康!

    

你忠实的,柯克兰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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